致爱嚼槟榔的朋友们:十个口腔癌 九个嚼槟榔[真实图文故事]
十个口腔癌 九个嚼槟榔
他们被割掉舌头,他们被切去牙床,狰狞的手术伤疤撕裂他们的脸庞,癌变的噩耗宣告着死亡……他们都曾是槟榔的痴迷者,并坚信是那颗黑色果子,将他们带入病魔深渊。
这些“割脸人”来自湖南,那里也是“槟榔之乡”。在民俗历史上,在社交礼节中,在休闲娱乐时,槟榔的身影无处不在。疯狂的商业运作之下,“全民嚼槟榔”的热潮正愈演愈烈。
虽然世界卫生组织已将槟榔列为一级致癌物,虽然医生已证实他们的口腔疾病与槟榔有关,但在热潮之下,“割脸人”发出的警示声,却是那般微弱无力。咀嚼他们的故事,有一种令人压抑的恐怖。
被割脸的人们
43岁的刘桑果,费力地讲述他的故事,沙哑而模糊的字眼从喉咙中挤出来,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苍老与艰难。
他的大半个左脸已经被“割掉”了,一年前的口腔癌手术,切掉了他的左脸下颌、左牙床和淋巴。萎缩的脸皮陷成拳头大小的深坑。术后,他左眼神经被压迫,如今已彻底瞎了。
刘桑果躺在肿瘤科的病床上,说起槟榔时,愤怒而绝望。 [图]
他就这样躺在湘潭市一家医院的肿瘤科病房内。冰冷的灯光照在他消瘦如柴的手腕上,两串佛珠晃晃荡荡。
佛珠是朋友为他求来的,但并未给他带来好运。今年7月,他被查出癌症复发,癌细胞已转移至肺部和大脑。
他的妻子唐娜向记者展示刘桑果几年前旧照。照片上,刘桑果皮肤黝黑,身体精壮。
“前阵子去银行办事,业务员看身份证照片都不相信是本人”,丈夫的癌症已摧垮了这位中年妇人的神经。她麻木地陪着丈夫上厕所,麻木地看他呕吐,麻木地听医生诉说病情。
“说得不好听,就是等死了”,唐娜说。
只有提起槟榔时,她的情绪才有波动。“都是槟榔害的!”,她抹着眼泪,一字一顿。
刘桑果的同乡凌建军,同样喜食槟榔,也同样遭受“割脸”的厄运。
两年多前,医生切掉了他的右侧下颚、牙床,又在他的大腿上切开一道约30公分的口子,剔出肉,填补进口腔。
他的脸上多了一道狰狞的疤痕,疤痕从右脸一直延伸至胸口。术后第三天,他才鼓起勇气站在镜子前,“不知道站了多久,一直在流泪”。
他曾安慰妻子“今后不怕美女追我了”,但那道狭长的疤痕注定改变了他的生活。他再也无法张大嘴说话进食,吐词也变得含糊。
比割脸更为恐怖的,还有割舌。
常德槟榔爱好者胡启立,2008年被查出舌癌,他割掉了一半舌头。那年,他只有38岁。
医生在他的左臂切了一刀,取出组织填补舌头。从此,他味觉近乎丧失,吞咽功能下降,一张嘴便口水直流。
5年来,他丢了工作,并一直尽量避免参加各类聚会,“学会控制不流口水了,但一直要把口水往嘴里吸,声音很古怪,招人烦”。跟人说话时,他往往需要重复好几遍,“没法卷舌,讲不清楚”。
39岁的邵阳人许先生,遭遇了更实际的麻烦。他打中学开始嚼槟榔,2011年他接受口腔癌手术,切除右颌,脸上多了一道恐怖的疤痕。接受采访时,他正在北京出差,“随便走到一个地方,警察都要查我身份证”。
这些被“割脸”的人们,都有着类似的烦恼,因为脸部的疤痕,他们常被当“怪物”围观。
除却烦恼,他们还有共同的爱好:他们都是槟榔的痴迷爱好者。
戒不掉的槟榔
这些被“割脸”或“割舌”的患者,散布在湖南各个市县。常年嚼食槟榔,是他们的共同特点。其中,多名患者称,自己从不抽烟喝酒,吃槟榔是唯一的“不良嗜好”。
他们坚信,正是这种曾经带来无数快感的黑色果子,把他们拉入深渊。
很多人第一次吃槟榔,就会爱上这种刺激的感觉。
胡启立深受“割舌”之痛,舌腺重建失败,他的舌头无法伸出嘴,也无法正常进食和说话。生病前,他一度尝试强制戒槟榔,却没能坚持下来。[图]
“甜甜的,脸一下就涨红了,整个人有点晕晕乎乎的”, 凌建军回忆称。他第一次吃槟榔时才10几岁。那时,售卖散装槟榔的小摊遍布在湘潭街头,老板把黑色果子切成四瓣或两瓣,熟练地用筷子点上卤水,爱辣的,则可以加些盛在小玻璃瓶里的桂子油。
上世纪90年代,湘潭槟榔开始出现在外县市的小摊上,并逐渐取代当地槟榔。散装槟榔,也逐渐被包装精美的袋装槟榔取代,“老爷”、“皇爷”等省内名牌开始出现。
胡启立接触槟榔时也很年轻。一次聚会上,一群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,很快将一包槟榔分食,“吃完会出汗,很兴奋”。
好奇,是许多人尝试槟榔的第一动因。很快,他们发现,这种小黑果似乎有着让人欲罢不能的魔力。三五块钱一包的“亲民”价格,也不会构成经济负担。
于是,在湖南等多个地区,嚼槟榔的风气逐渐变得疯狂。湘潭成为槟榔加工业最集中的城市,当地人对槟榔的痴爱,更为全国之冠。
刘桑果的妻子唐娜说,在湘潭,“槟榔社交”无处不在。
唐娜是一名下岗工人,偶尔在超市打短工,闲暇时光泡泡麻将馆。
“熟人见面打招呼,第一件事就是掏槟榔”,她模拟着掏兜的动作,“一边说‘好久不见’,一边就从口袋里掏出槟榔递过去”。
找人办事也是如此,“不买槟榔就没人理”。她有亲戚在政府部门工作,家里经常有别人送来的吃不完的槟榔。而在街头巷尾的麻将馆,老板们靠发槟榔招揽生意,“谁家没有发槟榔,大伙儿就会猜测是生意不好”。
甚至有两三岁的小孩吃槟榔。在麻将馆里,唐娜不止一次看到,小孩馋槟榔吃,大人就会撕下一小口,或者直接把整颗塞进小孩嘴里,“只要不吵着打牌,怎么都可以”。
越来越多的人沦为槟榔“瘾君子”,少的一天一两包,多的达到十几包。
刘桑果和唐娜发觉上瘾,是在2003年。唐娜回忆,想吃的时候赶上身上没有,她就会觉得心里痒痒,见到熟人就问“你身上有槟榔不?”
胡启立也同样发现,他离不开槟榔了,“像毒品一样,不吃整个身体都受不了。”
在湖南,槟榔“瘾君子”很容易辨识:太阳穴鼓起,下颚突出明显,唐娜觉得,“很多帅哥美女都因为吃槟榔,长得走了样”。
这种奇怪的瘾头,带来各类副作用。牙口不好是最先出现的反应。辣的、酸的、甜的、冰的……很多食物都吃不了,吃进去就牙酸,反胃,“连香蕉都不行”,胡启立说,吃槟榔的人都不能吃水果。
不少人试图戒掉槟榔。
胡启立曾选择残酷的戒食方式。每天早起后,他会吃几颗葡萄或李子等酸水果,酸到牙齿无力嚼槟榔,不过,午饭往往也吃不动了。坚持没多久,胡又放弃了。
唐娜也戒过小半年。她发现,身边吃槟榔的人里,得口腔病的越来越多,便与丈夫刘桑果制定了戒槟榔计划,规定谁提起买槟榔,就主动交20块钱。
计划最后不了了之。“湘潭就是这个风气”,病床上的刘桑果费力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。唐娜补充道,“走到哪都有人给槟榔吃,光吃别人的也不好,没法戒”。
致癌物槟榔
刘桑果的历任主治医师都告诉唐娜,刘的病与长期吃槟榔有直接关联。
而在湖南省肿瘤医院,凌建军第一次见专家李赞时,李赞看了前期诊断,第一句话直接问“是湘潭的吧?”,确认凌建军长期吃槟榔后,李赞语气坚决地说:“不用做活检我都知道,肯定是口腔癌”。
李赞是湖南省肿瘤医院头颈肿瘤外科主任